尹謙本不準備出手相助。

他奉命下山，一路追尋線索，終在此地覓得蹤跡，卻意料之外的聽那捕快談起一位覆姓百裏的公子已經來到這裏降伏妖魔，於是不需再詢問細節，只探聽到這附近較為淵深的山澗溪流的位置，便一路匆匆趕了過來。

彼時已是三年未見，那人劍鋒仍是淩厲霸道，灑脫隨意，蒼雲白雪也堪刺破。不需他上前幫助，這妖物也必然技輸一籌，勝出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且他若贏了獲得些百姓感激的酬勞，總會讓那些四處游歷的日子變得舒適一些。

尹謙本想看他無事之後便離開這裏，畢竟彼此之間，本就沒必要見上這一面。

然而山澗內竟有兩條未化之龍卻是他並沒料到的。

一山難容二虎，何況是日後或許可以騰升為龍的修煉數載的小蛇？

卻在攻擊之後立刻明白過來，那條自水中騰出試圖暗襲屠蘇的小龍應是受了傷，此刻被尹謙劍氣一傷，已是氣息奄奄沈入水中，而另一條試圖攻擊屠蘇的小龍見此情景竟也俯沖入水，一邊用巨大的尾巴卷動水紋不讓另一條沈下去，同時昂首怒號，叫聲驚起山中一陣喧囂。

屠蘇見了那人先是一怔，身子在陸地上站定，隨後視線移到那條歇斯底裏的小龍身上，手中的劍已經沒了攻擊的意圖。

不過是選錯了方法，想要救自己所珍視的一條性命。他曾親眼所見有人偏執的試圖翻覆天地，到最後卻還是剩餘一場空寂。

可到底傷了旁人的性命。

尹謙落到他旁邊，側眸看了看那人的神色似是有幾分猶豫掙紮。他未有其他反應，淡然的視線移回那條絕望的小龍身上，語氣淡薄道：“它並未死。”

那小龍身下水波湧動，一雙明黃色的眼珠盯向紫衣的男子。

“你試圖以人血為其療傷，背負三條性命。除了被我封禁，便只是一條死路。”尹謙對視著那條小龍，沒有看到一旁的百裏屠蘇側過臉來，一雙幽深的瞳仁裏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只是淺淡的繼續道：“無論何種，我救它。”

它肯為你不顧傷勢奮力躍起攻擊，或許值得一救。

你肯為它棄數年良善修為放手一搏，或許，也值得不死。

左不過是一念之差罷了。

百裏屠蘇眼前一晃，當年一場談話仿佛近在耳畔。

他告訴他的師兄；人有惡人，妖也有好妖。

他調笑他的師兄：感情之事，師兄又比蘭生知道多少？師兄與我自小在天墉城長大不問紅塵。怎麽就能否決蘭生對待襄鈴的感情？

他仍舊記得這句話說完後那人眼底的沈默，只是當時總以為那是他的師兄在考慮自己是否說的有些道理，是否在改觀對待妖物的看法。

可其實陵越大概在心底是一早就明白的，畢竟他們的師尊有位故友便是妖。

而那人一瞬的眸光暗淡，不過是因為自己無心一言罷了。

——感情之事，你又能夠知道多少？

屠蘇想，他大約是一直把所有的關懷看作理所應當，所以直到失約失去，才開始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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